李山手握诗人的语法做艺术。就是那个八五新潮时期在一个印有当时的美国总统里根头像的盆里洗脚的李山，但他几乎已在1990年代中变成另一个人——“生物艺术”的创始人，把奇形怪状的转基因南瓜（《南瓜计划》））或基因被编辑干扰的玉米或水稻活体（《涂抹-1》和《涂抹-2》）搬进美术馆的人，一个不但擅于想象而且会真心愿意用自己和蜻蜓混杂出一个蜻蜓人的“疯子”。
又或者所有这些根本不是疯狂或奇想，而毋宁说是一种谦卑的姿态，是愿意抛弃人类中心的视角及暗中巩固这一视角的俗常伦理及道德限制，以一种自由得近乎自我解放的单纯，透过基因科学家的眼睛不断追问：生命的本质是什么，生命可以是什么。
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四楼俯瞰，装置《偏离》里的六十个巨大的蜻蜓人有一种希区柯克的电影《西北偏北》里飞机呼啸而下逼近地面的气势，用以包裹下身的白布如同勇士的头巾，透出几分悲壮的感觉。但他们（或者应该用“它们”？——崭新的世界尚缺少对应的代词）不是大卫·柯南伯格的《变蝇人》（The Fly）里富有教益的Cult惊悚主人公，而是通过生物科技和基因技术可以实现的别样可能。
二楼展厅里的大量手稿揭示了李山生物艺术的源起和演进。在一幅题为“重返卡拉麦里”的手稿里，李山写道，“如果按照转基因原理做不成的话，是否可以将基因在转录和翻译过程中的调控机制解除，让它随机表达，也许能生出蜻蜓的翅膀，让青蛙回到卡拉麦里。”PSA展厅里散发着怪异清香的“大刍草”和“雌雄同体”两大片玉米地，便是用这一方法做成的。在这儿，生物不再是艺术的媒材，而成了艺术品本身。而对有着大量荒漠野生动物存在的新疆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的指涉，也透露出李山这些作品对地球生态及人类未来的关切。
李山的手稿兼具宣言的意味及诗意。《阅读》系列的影印手稿被张贴在墙上，加强了宣言的意味。“生命只是一个暂时的基因载体，它通过生命密码程序传递给下一代。”“你知道将你的全部DNA连接起来可以在地球和太阳之间扯上80个来回时，你作何感想？”如此种种。而在一幅蜻蜓人的油画里，有李山好友、艺术家及评论家吴亮的话语：“我抛弃散乱蓬垢，手握诗人们的语法。”由此，基因编辑与诗人的语法统一了起来，两者皆致力于创造一种崭新的语言和能够自由表达的生命体。对生命本身的思考于是也成为了对艺术边界的探讨和拓展。
（作者：btr 来源：烟囱PSA）
合作伙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