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5.1 亿的赵无极,你应该了解更多!
艺术家赵无极一生中尺幅最宏大的油画《 1985 年 6 月至 10 月》以总价 5.1 亿多港币的价格成交,刷新其作品拍卖纪录,同时创下亚洲油画世界的拍卖纪录。
这幅 280 x 1000 cm 的三联画是他应建筑师贝聿铭之邀,为新加坡莱佛士城特别创作,完成于 1985 年。
80 年代的赵无极已渐渐回归东方哲学,开始在自己的文化根源上寻找慰藉,他虽然久居海外,但却有着鲜明的东方气质。赵无极视绘画为生命,在跌宕的一生中从未停下画笔。不过,要还原这位极具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的一生,还得从了他的老师林风眠说起。
60 年代,艺术家林风眠以荒唐至极的“特务”罪名入狱。1972 年底,在周恩来的干预下,72 岁的林风眠被释放,他不敢再画画,带着一身伤病,艰难生活。几天后,林风眠忽然接到通知,说有外宾要接见他,便匆匆赶去。众目睽睽之下,外宾疾步奔到他面前,长跪不起,林风眠老泪纵横,俯下身来与外宾抱头痛哭。
事后,林风眠对人说,“这是要救我呢”,“外宾”如此重视他,造反派也不敢再把他怎么样。
这位“外宾”,就是艺术家赵无极。
赵无极的家族渊源久远,在祖父赵绍甫续修的大港赵氏谱牒中记载:
镇江大港赵氏始祖赵子禠为宋太祖六世孙,建炎三年( 1129 年)迁居镇江大港...1894 年在大港出生的赵无极之父赵汉生,为宋太祖赵匡胤的三十世孙。
1921 年,赵无极出生于北平,半年后,因父亲工作调动,全家迁居南通。由于爱孙心切,祖父赵绍甫不顾舟车劳顿,来往于大港与南通之间,后来干脆在南通住下,直到赵无极到杭州上学才回到大港。
祖父对赵无极的教育不仅是绘画启蒙,更重要的是对他传统文化功底的建造,赵无极曾在自传《自画像》一书中说:
“父亲不在家,祖父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的责任就是教育我们,在我学会看书写字的同时,也学会了画画。
为了教我认字和写字,祖父不停地在一些物体上写上标明这些物体名称的正楷字。我认识的第一个词是‘西瓜’。在炎热的暑天,馋嘴的儿童是喜欢扒着桌子啃西瓜,祖父在这西瓜上,四面八方画了许多棕色和绿色的弯弯曲曲的线条。我对这些乱涂乱画具有深刻的印象。这些线条并不意味什么,但却必须具备非凡的灵活和功力。”
画画,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家族埋在血液里的传统,在宋太祖的后裔中,载入史册的画家有赵令穰、赵伯驹、赵伯骕、赵孟頫、赵雍...这些名字,每一个都璀璨无比。
“祖父和我们一起生活,满屋子收藏了许多书画。”赵无极说,“他的性格,任性怪癖,抗拒一切清规戒律”,祖父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对性格形成期的赵无极有直接影响。
1935 年,14 岁的赵无极进入杭州美专就读,他不喜欢国画教学的临摹方法,“反抗精神”被激发出来,便当场从潘天寿的课堂跳窗离开。在国画期末考试的试卷上,他甚至还涂了一个大墨团,落款“赵无极画石”,惹得潘天寿大发雷霆,愤怒地向校方提出开除赵无极。
身为校长的林风眠爱惜赵无极的天赋,好言相劝,宽容了他的“叛逆”,在毕业后还让他留校当助教。
1948 年,在国内任教 7 年的赵无极与第一任妻子谢景兰共赴巴黎。
这对家境富裕且有才华的年轻夫妇,很快融入了巴黎艺术圈,他们结识了毕加索、米罗等艺术界前辈,也与诗人亨利·米修、法国国立现代美术馆馆长伯纳德·多利瓦结为好友。
在遍访欧洲的博物馆后,赵无极放弃了以往的绘画方法,开始进行摸索,寻求突破。
直到 1951 年在日内瓦第一次看到保罗·克利( Paul Klee )的画,他用了几天时间细细揣摩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符号”。
这次偶遇,让赵无极有了创作上的具体转变,他开始走向符号,进入抽象世界。但在转变的初期,赵无极太过于“迷恋”保罗·克利的艺术风格,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二流克利”、甚至是“乏味的克利”,不幸的是,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1954 年,赵无极开始创作“甲骨文系列”作品。与此同时,妻子将学习的重心转向舞蹈,并编写出摩登又具东方韵律的舞步,一切正在步入正轨。
不过,好景不长,妻子于 1957 年向赵无极提出离婚,履行完程序后,次年与一位法国艺术家结婚。痛苦不堪的赵无极,在那段时间常常酗酒,甚至被称为“赵威士忌”。在此后的一整年时间,他几乎没有动过画笔,只能去各处旅游。
1959 年初,赵无极来到香港,邂逅了演员陈美琴,他对未来的第二任妻子一见钟情。很快,陈美琴随赵无极去往去巴黎并结婚。第二段婚姻的开始,是赵无极绘画风格蜕变的契机。
他以磅礡的情感,挑战探索尺幅更大、画面更为壮阔的作品。画面中浓厚的东方艺术的内涵,通过西方抽象的形象表现出来,转化为赵无极式的语言。
“我可以放手作画,随心所欲,因为技术层面的问题已不存在,我只随兴画去,大幅画布使我必须与空间搏斗,不但要填满它,还要给它生命,把我完全投注其中。我想表现动感:或迂回缠绵、或风驰电掣;我想借对比和同一色彩的多重振颤使画布跃动起来,我要找到一个放光的中心点。”
60 - 70 年代,是赵无极作品最丰盛,也是最多的年代。自此之后的作品便不再有标题,他仅在画布背面注明创作日期。
这个时期的赵无极,在法国南部的画室创作,邻居是近八旬的毕加索,这位立体主义大师一心沉醉于绘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见,但却对赵无极非常亲切,几天不见面就会向邻居询问,“那个矮个子中国人哪去了”。
艺术创作上,日渐成熟,但婚姻之路,赵无极走的并不顺畅。1968 年起,本就有家族病史的妻子的精神疾病愈发严重,时常怀疑有人要加害于她,无故在街头奔跑。
为了不让他人对妻子另眼相看,赵无极决口不提这些苦难,只在确实撑不住的时候与最亲密的朋友吐露,“我的爱情无济于事,只能眼看她一天天沉入病痛,一次次发作,心力交瘁...”4 年后,陈美琴吞食安眠药自杀。
“在美琴过世之后的那段时间,我的心就像整个都被掏空了”,赵无极回忆说。
怎会不空? 当我们站在他 60 - 70 年代作品前,可以看到爱情的热烈色彩、激荡笔触,可以看到创造乾坤的生命力,但此时,这一切的基础却消失了。
后来,赵无极创作了一幅 9 米巨画《依然我俩》( 2.9.72 )纪念妻子。
在人生最低潮的时刻,赵无极找出一张皱了的宣纸和笔墨,乱涂,对他来说,在雪白的宣纸和湛黑的墨色里,在墨韵的挥洒点染间,反而轻松多了。这种从孩童时代就熟悉的动作虽然丢掉了许久,但当它重新被唤起时,却给了赵无极前所未有的作画的力量。
1974 年,赵无极真正开始水墨创作,甚至同时用水墨和油画两种材质创作同一构图的作品。随著年龄及阅历的增长,赵无极注入了较多的温情与灵逸,激情与对立则逐渐溶进云彩或水气中。
70 年代末,受著名建筑师贝聿铭邀请,赵无极回国为香山饭店无偿创作两幅水墨作品。此时的国内,“文革”影响还没有完全肃清,赵无极的作品被随意丢在地上,落满了灰尘,贝聿铭看后有些不快,向负责的官员吐露此事,得到的答复竟是:“我们这里画得好的画家有的是,只要把他们找来吃顿饭,哪一个画的也不比他差…”
贝聿铭无计可施,与赵无极商量:“都怪我,不应该把你拉来。既然他们不领情,干脆把画撤回去吧。”
鉴于对祖国的浓烈感情,赵无极坚持把作品留了下来。不久,香山饭店揭幕,赵无极再次回到祖国,活动当天,嘉宾云集,一位军人退役的饭店经理对贝聿铭说,“赵无极这样的画,我也能画...”
可惜这位经理不知道,贝聿铭身边的就是赵无极。他也不知道,赵无极是与贝聿铭、周文中齐名的海外华人“艺术三宝”之一。
1981 年,赵无极受邀于巴黎大皇宫国家美术馆举办个展,这是赵无极首次受邀在法国公立美术馆举办展览,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这时的赵无极已看过人生百态、走过生死别离,画面渐渐转变成泰若自如、抒情的悠扬,呈现另一番生命的动人风采。
华人学者程抱一在这次展览上评价说,“赵无极的最近之作,简单明白,在那儿,所有活过的梦都突然一一没入不可见之中,无可避免地,他走向空灵。”
如果说他在 60、70 年代的作品是一股充满力量的洪荒之气,那 80 年代后的作品就是看透世事的淡然超脱。
赵无极在法国生活了半个世纪,奇妙的是,他的绘画没有被法国化,依然保留了鲜明的东方气质。他在西方世界的影响力,鲜有华人可以做到,美国学者 H·H·阿纳森编著的《西方现代艺术史》中,共记录了 800 多位世界知名的艺术家,赵无极是唯一一位华人艺术家。
他视艺术为生命,一生几乎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90 多岁时仍在创作、勇敢地探索,如他所说:
“我不怕老去,也不怕死亡,只要我还能拿画笔、涂颜料,我就一无所惧,我只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手上的画,要比上一幅更大胆、更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