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标题:金农:你们那么懂成功,我失败一下怎么了
300 年前,扬州地区有一个松散的画派叫“扬州八怪”。他们不会武功,与金庸笔下的“江南七怪”毫无关系,他们是 8 位(具体数量说法不一)生活于康熙中期至乾隆末年的出身贫寒的画家。
关于家境,有一位不同,他就是位列扬州八怪之首的富二代——金农。
公元 1687 年,金农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个富庶家庭,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是“家有田几棱,屋数区,在钱塘江上,中为书堂,面江背山,江之外又山无穷”。
有田又有房,还是江景房,一种富贵闲适之气扑面而来。
金农自幼聪颖,启蒙老师也是不一般。童年时,父亲将其送往学者何焯家中学习,何焯曾经是皇八子胤禩的伴读,在当时以通经史、长于考订而富盛名。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金农的家境相当不错。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研读金石碑帖,为他晚年对书法变革埋下了根基。
37 岁之前的金农,与江南名士交好,吟诗写字,生活无忧;37 岁之后的金农,出门远游,三教九流广交朋友,生活窘迫。
现在看来,那是一场不回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一走就是 15 年,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此时,也许有人会问,费用从何而来?
金农在路上召集了几位各有所长的文人朋友,通过售卖字画、弹奏乐器或篆刻筹措旅资,每到一个新地方,他们便各司所长,而金农的主要任务是,做老板...
为人清高的金农太过爱憎分明,他对看不顺眼的人,常以白眼相向,有时画都不肯卖;对话语投机的人,则会慷慨赠予,仗义出手。
在一次宴会上,大家以古人诗句“飞红”为酒令,行令饮酒。待到金农的朋友行令时,他苦苦思索半天却说不出来,大家纷纷要罚他酒。情急之下,这位朋友说:“柳絮飞来片片红”...
柳絮怎会片片红?众人哄堂大笑。这时,金农神情自若地出来解围说:“他引用的没错,这是元代诗人的一句诗”,金农背诵道:“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众人闻听,叹服金农和这位朋友的博学,但其实,这首诗是金农为友人解围随口作。
金农生性洒脱,不重功名,但迫于家族压力,他经朋友举荐参加过一次应试。这本是个好机会,考试却因雍正驾崩而终止。在新皇帝乾隆眼中,科举出身的科班文人才是正统,举荐难以入世,最终,50 岁的金农只落得一场空欢喜。
仕途虽然失意,另两扇门却为金农打开了。
金农早年的隶书风格规整,笔划朴实,50 岁后尽显“怪相”,他融汉隶和魏楷于一体,独创了被称为“漆书”的新书体。漆书是隶书中兼有楷书的体势,用笔方扁墨浓似漆,雅拙为趣,金石气为其内涵,笔画之间一放一收极富力道,字形长扁适度一派天真烂漫。
特别是《临华山庙碑》,最能体现金农的书法魅力。放大后,看这磅礴的气韵,十分震撼。
《华山庙碑》是东汉刻有 22 行隶书字体的石碑,明代毁于地震。碑虽然被毁,幸好有原石拓本传世。
30 岁左右时,金农得到一本珍贵拓本,在之后的 40 年间反复临摹,从未停止。从较早的扁形圆笔,到中年方体方笔明显带有魏碑书意的变体临写,至竖横都用扁笔,以至后期漆书的形成,都在他各个时期临写的《华山庙碑》作品中有所体现。
可以说,他每临仿一次华山碑总带着探索性的思考,西岳华山碑成了他书法变革的灵感契机。难怪他会说,“华山片石是吾师”。
落第之后,金农打开的另一扇门是绘画。
年过半百才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不算早,但金农的画,从开始就气度不凡,郑板桥甚至夸赞说“杭州只有金农好”。
金农画过竹,画过梅,也画过马,最后以画僧佛为终...但无论画什么,他始终带着他独特的印记,并伴有几分洒脱。
金农画笔下反复描绘的梅花是冷逸的,绝无矫揉造作的病态,它们多是蓬勃生长的寂寥的野梅。
晚年的金农粉丝众多,颇受追捧,有人甚至以千金的报酬求画,舒适的“老年生活”唾手可得。不过金农对于钱财从没有特别的苛求,又缺乏合理的理财理念,往往“岁得千金,亦随手散去”,所以在生命的最后的几年里,在患有眼疾时,他依然靠卖字画维持清贫的日常生活,有时还会抄佛经来增加收入。
公元 1763 年,77 岁的金农逝世,他以终身布衣的身份走完了潇洒又有些颠沛的一生。
好了,“金怪人”的一生基本说完了。
谈了他的人、他的字和画,但有一点还未提,也是最有意思的,那就是他画中的那些碎碎念。
比如,他曾画一人在荷塘中的凉亭上酣然大睡,然后题“风来四面卧当中”,单是读这几个字,心中就已经有阵阵清风掠过了吧。
他也曾在在一幅画中题诗说,“莫轻摘,上有刺。伤人手,不可治。从来花面毒如此。”这俨然是一位情场达人的经验之谈...难怪清人方薰会说,谁的画都可以没有题款,但金农的画不能没有。
这就是金农,一位不太努力“向上”的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