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艺术家 张振江 油画作品 《对岸》

今天的大众在面对抽象美术作品已不再大惊小怪，稍有“文化”的观者还会面对作品把玩片刻沉吟一番。但是，大部分人大部分时候的反应会是“这画的什么搞不懂！”“这样画我也会！”潜台词是反正把它看成画，有视觉快感就好了，管它画的是什么。至少算是有文化修养，没有对着抽象绘画作品“发飙”，要知道抽象绘画作品和作者在某个年代有的国度，曾经被作为“公敌”来处置。人类进入21世纪，大概不会再发生这种没有“文化”的事情了。

看318艺术家张振江的抽象油画作品，能够让你感受到其中的文化。

首先进入眼帘并能够拨动心弦的是其作品的色彩，其每幅作品的色彩构成极为讲究，有一种直达给观众心灵的力量。作品让你仿佛置身于烘烤的洪炉，仿佛躲入幽暗的森林……画面使你感受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翻腾，还体验到扑朔迷离无以自拔的纠结……这里有油泥的呐喊，也有色彩的歌唱。面对这些形象莫辨而色彩扑面的油画作品，你听得见它们的倾述，感受到作者的激情澎湃。张振江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毕业，他的导师是专门研究油画材料的陈海教授，我想他跟随导师对油画材料进行研究时，一定对油画颜色及其处理做过深入探索——不仅是在画布上面涂抹颜料。当将艺术的材料转变为材料的艺术时，材料就成为思想情感的载体。他的作品以我们常见的各种材料向我们释放出视觉冲击波，他以油画材料和方式在努力寻找自己的表达。从他的作品中看过去，我们似乎望见那些站在抽象油画前列的大师们。

318艺术家 张振江 油画作品 《南亭对岸的风景之二》

有些人认为抽象绘画是属于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就是讲观念，技术上面不需要太多讲究。因此，博伊斯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之说风行，谁都敢于画几笔并命名为抽象画。更有所谓大名鼎鼎的现代艺术家放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艺术可以乱搞！”但是，从著名的中国抽象油画大师作品中，我们却看到对中国传统文化核心价值的孜孜追求。同样使用油画材料，赵无极先生表现中国哲学天人合一、虚静忘我的境界，直追古代山水画神韵；朱德群先生把中国画“六法”与西方绘画表现光线的手法结合，营造了光色斑斓、细腻流畅的自然空间，呈现一个东西方文化融合的世界。他们虽然久居欧洲，但是作品中强烈表达的却是中国文化。身居国内的油画家尚杨先生更不用说，他用自己独到的油画材料体验，用色彩剪接出浓浓的中国文人画意蕴。作为年青一代的油画家张振江，也走在这条道上，也在不懈努力顽强追求。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张振江似一介武夫，黑红的脸庞显出刚毅，紧锁的眉宇透着思考。他对于当代艺术抽象油画他有着自己的认识，非常严肃地、满腔热忱地完成他的作品。他说他非常强调感觉，其中包括色彩、笔触、肌理、构图、造型……在画作尺幅之间他不断寻找和尝试，期待着画布上种种材料在他的手中复活，内心深处那敏锐的艺术之弦顿时奏响。在他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温润、聆听到和美。其研究生毕业作品油画《墙》系列，已经可见他基于文化思考的色彩感觉和画面造型日趋成熟，也预示他在抽象油画上面的发展潜力。

油画是西方舶来品，其最为擅长之处应该是写实，看看世界著名博物馆的那些镇馆之宝，无不是西方油画古典主义大师的写实之作。我们几乎可以把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美术史看做一部油画史，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再到表现主义、立体主义直到抽象主义，每个阶段都有大师涌现都有杰作诞生，而且分别成为每个时期的文化标志，或时代的表情符号。

为什么抽象绘画会成为现代乃至后现代社会的标志或表情？上个世纪美国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B.F.Skinner）曾经表述过这样的看法：“是什么东西使艺术家更想继续画下去，使观赏者更愿意继续看下去呢？是因为艺术家通过涂抹画布、观赏者通过观看作品得到了某种满足，这一满足或许是精神的或许是物质的，这一满足就是促使艺术家和观赏者之行为继续的强化物。”（《艺术的未来》，因比等著、王治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2月版，第41-55页。）由此而言，抽象油画大师们一定从他们创造的作品中获得了什么，当法国总统希拉克购买赵无极的作品送给中国总理朱镕基，也一定是看到了其中不菲的文化价值。真正的艺术天生有种否定现实的力量，特别是所谓的前卫艺术，总是要去打碎给定的语言和思想对人的精神和肉体的压制性统治，寻找一个理想的世界。特别是进入后现代社会，终极价值失落出现信仰危机，人们往往被虚无主义所笼罩。在西方社会“道德家发明一个‘完美的世界’，以充当现实世界的目的。哲学家发明一个‘理性的世界’，以充当现实世界的‘统一’。宗教家结合二者，发明一个‘神的世界’，以充当现实世界的‘目的’兼‘统一’。尼采称这三类人为‘另一个世界’观念的策源地。”（《尼采与形而上学》，周国平著，新世界出版社，2008年7月版，第35页。）我看艺术家们也在创造另一个世界，也是一个既“完美”又“统一”的“神的世界”。张振江的抽象油画就是在做这件事，将自己感知到的这个世界做感性的呈现，而那些有文化的观赏者也在期待对这个理性世界做感性的把握。

318艺术家 张振江 油画作品 《域—和煦的阳光》

青年油画家张振江展现了他的发现——在欲望横流物质喧嚣之信息工业时代，有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从历史深处走来，布满了神秘符号。他在作品中将他的发现展示，从而产生了一批抽象油画作品《对岸》系列、《纸飞机》系列、《香格里拉的神鸟》系列、《自然数》系列。

我们来细细感受这些抽象油画作品，体味其中的文化内涵。

在作品画幅上，你感觉有泥土有稻草有毛发有字纸，它们来自哪里？平时看多了美院学生的综合材料实验性作品，常常会佩服他们对材料的处理有独到想法，但是我们看张振江这些作品的注意力，却不知不觉向材料深处转移。我们并不陌生这些“材料”，甚至我们很熟悉它们呈现的形态——墙壁的斑驳、路面的泥泞、地头屋角水面云端……但往往会忽略它们。当看到这些画面以及强烈的色彩冲击，令我们开始思考它们的存在，感受其中隐隐传来的遥远声音。

张振江说他很喜欢中国的诗词，而且有着振兴中国抽象油画的强烈责任感，对国内外抽象油画的前辈多有研究。大多数画家都不太喜爱看书，但他却爱看些理论书籍，这可能是搞抽象绘画的基础前提。我们平时说理论以实践为基础，理性以感性为前提，但是，用感性的绘画来表达理性的认识，恐怕要把此言反过来表述——抽象绘画以理论为基础，感性表达以理性认识为前提。依此来看油画家张振江的读书嗜好就不足为奇。张振江明确告诉我，他很想在其作品中追求一种诗意，他认为抽象油画有如写诗，言外有意、得意忘言。不知道别人能否从他的作品读出诗境，我在他画室浏览其作品时，感觉内心特别澄净，让我产生“澄怀观道”的感受。这是不是进入了诗词的审美境界呢？特别是看着那《纸飞机》的画面，联想到程颢的《春日偶成》：“云淡风轻近午天，望花随柳过前川。旁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纸飞机带给“旁人”何等感觉？其中“至味”只能妄自揣测，自感诗意盎然。

在他的画室感觉最强烈的是他的《自然数》系列作品，这个系列作品已经做了几年，至今还在延续。我们都很清楚数字在我们今天意味着什么？我感觉这里有着独特的艺术语言，传递着数码时代的一种意识。数字也是一个司空见惯的东西，平常得根本不会去思考它为什么存在，张振江的《自然数》却令我们对它要另眼相看。这不是阿拉伯数字吗？它们若有若无地出现在画面上，时隐时现的落入我们的视野，特别是当它们和某些物象叠现，即带给观众定向的思绪遐想。此时，我相信人们已经张望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也感觉到一片虚无万般无奈……当我们想努力去寻找明确的答案，只是知道阿拉伯数字是两千多年前印度人发明，一千多年前被阿拉伯人传入欧洲，一百多年前才传入中国，而现在我们已经是数字社会了。

318艺术家 张振江 油画作品 《黑山寨之十二》

我想，张振江的抽象油画作品带给我们的不是终极答案，而是不断思考！也如同他对诗歌的追求，“万物静观皆自得”，其中也许什么都是，也许什么都不是！诚如西方现代绘画大师、立体派画家乔治·勃拉克所言：艺术的唯一价值，在于那些不能言述的。

将对世界的张望，建立在对虚无的触摸之上，除了绘制抽象油画，张振江还要做什么吗？！

陈卫和(广州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员、硕士生导师。)

2010年9月6日于番禺南村雅逸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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