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充满着变数的时代。都说百米赛的记录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却有个牙买加小子似乎是仙人信步似地打破了这历史的神话。当“鸟巢”里传出这令人讶喜的记录,又有个曾经被人耻笑的小子在“水立方”里连破八项游泳世界纪录。文化上也有类似的事,虽然艺术创作从来不以时间短和距离长作评判的刻度,艺术也没有什么世界纪录,更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那些杂耍,但却总有些新人新作不时地涌现出来,类似于体育界的“黑马”,让那些大牌名星们一惊。其实这些“黑马”除了他们的天才条件之外,也无不曾默默地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地锤炼过,那奖牌并非天上掉下的馅饼。
中国的山水画也像那体育界沸沸扬扬地喧闹了多年,不时地有些山穷水尽的吓人的危机说嚣嚷。事实是那山水画非但没有灭亡,却空前地变着法地兴旺起来,不时地有些“黑马”蹿红画坛,周尊圣便是这丹青天地间那马队里的一颗新星,他以他的天山山水为当代山水画坛增添了新的光彩。说他是一颗新星,并不仅仅指他曾荣获97百杰称号,而是说他确有些新法、新样、新情、新意相对稳定下来,成熟起来,值得做个段落的小结。
318艺术家 周尊圣 国画作品 《天山红韵》
周尊圣其人不属于江南才子型,而是北方汉子型。他原来求艺于于志学冰雪山水那个系列,至今还有借矾水线排比肌理的影子。但他又是一位极具事业心和独立意识的青年。在我和他接触的过程中,就感到他像一座小火山,不知积聚了多少能量压抑在心头,他那雄鹰般的舞姿也不是小鸟叽叽的儿女情长。1990年代初,周尊圣有新疆之行,新疆兼有苍凉、博大、雄奇、俊秀诸美,他却在那横亘新疆的天山山沟里,唯独被那寸草不生、砂岩裸露的峰头沟壑所吸引,与那风骨遒劲的山势相共鸣,并由此撞击出灵感和火花,正如他自己所言:“心底深处勃勃地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像天上滚过一阵沉雷,接着狂风带着骤雨呼啸而来,我的艺术生命之树开始苏醒。”(周尊圣《天山,我的选择》)造化之奇令他苏醒,从此,他如同恋母那样离不开新疆那片厚土,十几年间十几度苦行僧般地跋山涉沙,骆驼刺般在那沙漠里化育了新的艺术生命,红柳般在那戈壁滩上闪耀出艺术的光彩。
如今的周尊圣,已经化作了一种特异的艺术符号,他自谓“天山山水画”图式的代名词。他将那山石结构“律化”为富有动感的线条,又不必分作南宗、北宗,还是披麻、斧劈?他将那色彩“纯化”为大调统一的红、黄、褐、紫,已难以水墨、浅绛、青绿、金碧念概;他以那截断的山体布满宣纸的四面八方,却又在满密中“留白”——仿佛是一缕光、一片云、一汪水,我欣赏那一缕留白,那应该说是诗眼、画魂,是大山的呼吸,是大地的气孔,是艺术家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心灵窗口。在这黄宾虹热中,周尊圣并不师法黄宾虹,却悟到了黄宾虹言“实处易,虚处难”,“虚处得内美”,的真谛。周尊圣是位思想活跃的青年画家,但他仿佛和前卫的现代水墨无缘。他非常地热爱传统,又不似江南学子遁入文人的书斋和出世的佛堂。他像孩童扑进母亲的怀抱,一头扎进天山峡谷,脚踏新疆戈壁那炽热的土地,要将他心仪的阳刚大美和悲壮情怀诉诸他独特的艺术图式,已经收获了阶段性的果实而值得庆贺。
记得几年前,他来征求我的意见,曾在新疆生活过十五个春秋的我,至今仍有挥之不去的新疆情结,我建议他读读新疆的历史,读读《大唐西域记》、《西域诗抄》……无非是希望他更深刻地认识新疆,认识天山,更多一些历史的诗思。不几年,我看到了他的《尘封不住的历史组画》,他有了史思,这笔下的天山也便负荷了些沉甸甸的沧桑感,但这沉重并非悲观,他和他的画都葆有一个青年应该有的朝气,他揭开那历史的面纱,“在回望历史的同时也在追赶现代和未来” (周尊圣《天山,我的选择》)。我不希望青年未老先衰地遁入空门,却敬仰着那些学富五车的长者。1998年,冯其庸先生耄耋之年登帕米尔高原之巅,能发现海拔近五千米的红其拉甫和明铁盖达坂乃1355年前玄奘从印度取经回国的山口古道,他那张摄影也便不只是一种风景照片,而有了文化和历史的含量。我不知道这具体的点的切入能否成为周尊圣继续深入开拓艺术的门径,但对历史的深入了解,对玄奘精神的反思,对塔克拉码干大沙漠古地理变迁的深究,以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君走马去,直上天山云”那般的思维,都应该成为深化艺术构想的酵母而不会是限制形象思维的障碍,也许这些画外的物事和天山多侧面的自然、人文、历史既有助于肯定已有的成绩,也有助于否定旧我,从已有的程式中走出,更丰富更生动地揭示天山的灵魂。学无涯,艺无涯,天山无涯。笔者病且老矣,寄希望于青年周尊圣。
刘曦林
戊子仲秋寄自里仁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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