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郭艺术官司（上）——当艺术创作遭遇流水线

2012-12-24 编辑：王桂芳 浏览次数：11347 次加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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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编辑针对曾耗时一年多的“笔墨官司”——范曾状告郭庆祥案所引发的诸多艺术问题的艺术观测。引用网络中对此事的探讨，希望每一位热爱艺术、尊重艺术的人，都能有着对自己文化立场的坚持，也希望有更多读者朋友们可以关注艺术，用心批评。

官司双方范曾vs郭庆祥的人物介绍

范曾（1938年— ），江苏南通人，中国当代知名学者、“国学大师”、书画家、文学家、诗人。现任北京大学中国画法研究院院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南开大学、南通大学终身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多元文化特别顾问”。

郭庆祥（1962年— ），大连人，大连玥宝斋总经理，国内著名收藏家，被称作收藏界传奇人物，是吴冠中作品最重要的藏家之一，以收藏近现代绘画为主。

背景介绍——官司的始末

2010年5月26日，郭庆祥在文汇集团出版的《文汇报》鉴藏版争鸣专栏发表《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一文，称有一位经常在电视、报纸上大谈哲学国学、古典文学、书画艺术的所谓大红大紫的书画名家，其实才能平平，以流水操作的方法作画；并用"逞能"、"炫才露己"、"虚伪"等词对其进行了评价。
　　书画家范曾认为《郭文》中表述针对其本人，且该文主管武断，横加指责，使用侮辱、诋毁、刻薄语言攻击其人品、艺术才能、作画方法、创作意图、作品价格。故于2010年11月诉至法院，要求郭庆祥和文汇集团赔礼道歉，要求郭庆祥赔偿名誉精神损失费500万元。

一审法院审理认为，《郭文》对范曾的诗画、书法、作画方式及人格分别作出了贬损的评价，如"才能平平"、"逞能"、"炫才露己"、"虚伪"等，造成范曾社会评价降低及精神痛苦，已构成名誉侵害。文汇集团对刊载的文章未严格审查，存在一定过失，但其行为尚不足以构成对范曾的名誉侵权。故判令郭庆祥向范曾书面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7万元。

郭庆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发表的那篇文章中并没有提到“范曾”，文章是针对艺术收藏界的不正常现象提出批评，并不存在对范曾进行名誉攻击。此案在收藏界及文艺批评界引起巨大反响。郭庆祥不服提起上诉。

2011年12月29日，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作出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判令郭庆祥向范曾书面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7万元。北京一中院在判决书中称，郭庆祥在《文汇报》发表的《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一文所有评论、批评所依据的基本事实系文中所称"流水线"作画的创作方式，但该文并未主要围绕作品和其创作方式，从文艺评论专业的角度展开论述，而是转为对作者人格的褒贬。该文中使用的"逞能"、"炫才露己"、"虚伪"等贬损他人人格的语言，与文章所谈论的基本事实并无直接、必然联系，已超出了评论的合理限度。原审法院认定《郭文》中带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构成对范曾名誉权的侵害，并据此判令郭庆祥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并无不当。
　　　

消息一出，社会各界反响强烈。这场耗时一年多的“笔墨官司”，到此是否画上了句号？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它将给收藏市场带来那些影响？引发了诸多艺术问题的思考。

嘉宾介绍——崔自默、朱其、付晓东
　　　

崔自默，1967年生于河北省深泽县，原名崔宏勋，理工科学士、硕士，艺术史学博士，画家。范曾弟子，主要从事学术学、美学以及文化产业和交叉学科的研究，主张“艺术研究科学化”，提出“艺术之精神、科学之思想”的文化价值取向。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中心专职创作员。

朱其，1966年生于上海，新生代代表性的艺术批评家，独立策展人。世界和谐科学院（美国）研究生院教授、世界文艺复兴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华文化复兴基金委员会理事。　

付晓东，1977年生，辽宁沈阳人，《美术文献》执行主编，同时担任各种艺术期刊责编，在《艺术财经》《HI艺术》《南方周末》等报刊发表艺术批评文章。2009年，创建艺术机构“空间站”，任“空间站”总监。

访谈实录：

1.范曾的“流水线”作画能否成为一种创作习惯和风格？

记者：这场特殊官司还是引发了很多艺术问题的思考，比如说画家的作画方式，范曾画画时是把好多画纸都贴在墙上，这样去作画，您觉得算是一种创作习惯和风格吗？

崔自默：风格需要形成的过程，只有熟练之后，才能形成风格，而所谓的风格必须符号化，必须有一定的倾向性和固定的模式。

记者：也就是说流水是对的？

崔自默：它只有流水作业，我是借助这个词，这个词其实是不成立的，它是个虚词，只有借助这种创作方式才可能形成风格和符号，也只有大师才能做到风格和符号，也只有大师才能掌握好，只有掌握好才会成批的制作，就像我们吃一顿饺子，不可能捏一个煮一个吃一个，一定是捏一盘煮一锅，然后再慢慢吃。

朱其：崔老师说这个流水线作业是一个大师应该所为的事情，这个说法我第一次听说。因为在我这几十年艺术学习和教育里面，我们的常识就是一个艺术家创作一件作品，伟大的艺术家每一件都应该不一样的。如果你流水线作业，至少在我接触的艺术圈大家认为这是一个极其令人不齿的行为。就像一个机械化的复制。艺术是创造，每件作品应该是不一样的，尽管我们可能做不到，但是它作为一个理想，一个标准是存在的。

流水线作画

2.范曾流水线作画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付晓东：不管是莫奈画睡莲，还是黄宾虹画他的山水，实际上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都在玩味笔墨或者颜料和笔触之间有趣味的东西，他不断的探索艺术本质的东西，他可能一直在同一题材里解决单一的艺术语言问题。但是，范曾的流水线是完全不同的情况，虽然他看起来也是一样的，但是，他完全是属于商业系统的做法。当然现在商业系统做法在当代艺术界里也并不成问题，比如说有版画的复制，或者说有一些当代艺术性质的一种商业工厂。但是，范曾的创作还在相对传统的一个中国古典美学的价值系统来谈。他用了一个非常商业的手法来产生这些商品，他的制作过程是一个符合商业流水线的方式，但是他同时又在宣扬一个中国传统的美学价值观，所以在这个里面，他的手段和他的中心价值就发生了一个扭曲，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它的矛盾性在这儿，而不是说这样不行，或者那样不行。

崔自默：其实不矛盾，刚才说的莫奈，油画即便大量复制，花的时间比较长，也不可能，而国画比较快。

付晓东：但是，莫奈并不是复制，他画同样题材，比如说他画了同一个《巴黎圣母院》，他画了每天的不同时间晨昏，甚至下雨，他是在研究光影和东西的变化。

崔自墨：你认为梅兰芳是大师吗？什么叫京剧的模式，脸谱是不变的，格式是不变的，越唱越精，一出戏。你没有说我今天这么唱，明天那么唱，能有大师吗？能有风格吗？

我太了解他了。他天天画老子，即便出于你说的市场很好，他也很烦恼。那么，一墙纸摆在那里之后，他面对墙，我观察他的眼神，观察他的形态，他是烦恼，于是怎么办呢？他尽量去画得不一样，在读者的角度我们去看他是复制，对他自身而言，他对自己进行了强烈的挑战，所以我们一定要讲，我们怎么观察人家，还有一个人家怎么来观察自己，这就是以我观物和以物观物的差异。

朱其：流水线作业这个概念我觉得有两类，一类是作为一种研究和练习的一种形成，确实对于一个画家来说，他得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研究某一种风格，就是重复练习，重新绘画，他可能五年、十年一个阶段，他可能画五百张画有四百张是失败的，最后这一百张也许就是成功的，那么，这种流水线，你也可以看作四百张失败的作为一个研究练习的一种作品。还有一种就是今天我们大家所批评的，它是为了做一个产品，它为了卖钱，或者比如说一个出名画家他有定单来了，他迅速用这种方法制作出几十张，一百张画，这个情况，当然我们不能说范曾先生是这样，但是肯定有这样的著名画家是存在的。其实我们应该埋怨市场。

记者：所以说我觉得大家之所以置疑范曾，是出于他流水作画的目的，而不是说他反复画一些题材。

3.因为市场，所以才让他（范曾）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崔自默：质疑他我觉得主要在于他的名气太大。就像当年说苏东坡一样，名气太大，没有别的过错，他怎么不质疑我呢？我是每张都一模一样在复制，没人质疑我啊。如果你没有到被质疑的地位的时候，没有人置疑你，我们应该质疑的是这个市场，应该责怪这么一个市场，这么一个客观条件，形成了这么一个扭曲的审美范式。如果他那么创作了价格很低，大家都不要，他会那么创作吗？

记者：这个理由合适吗？因为市场，所以才让他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付晓东：我觉得是这样的，比如说齐白石的质疑，或者说甚至包括徐悲鸿，其实像所有的大师在生前或者生后都有很多不断的争论。范曾这件事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映？是因为他不懈的努力、他炒作的名气，和他的艺术价值期间的差距，还是有一个非常大的空白在里面。那么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事引起的后效，我想现在肯定是还没有完。而且它不仅仅是一个官司，或者说一个简单的流水线事件。目前艺术品市场越来越趋于理性，它的艺术价值会跟这个人的市场价位逐渐的统一，拉到一条线上，就是评价过低，但是有很高艺术水准的东西，他会重新贵起来。但是，有一些作品因为特定的历史原因和某些人为的因素，虚高了。这个没有太多艺术价值含量的作品，它会变成泡沫，会破掉，在这个时候。这到底会引出什么样的未来，我觉得大家可以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