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318编辑继续前篇“艺术官司（上）”为大家接续讲解范曾与郭庆祥案件所蕴含的诸多问题的思考：1.郭庆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文艺批评还是人身攻击？2.怎样才能做到科学的艺术批评？3.艺批评应该归结在怎样的尺度内？

1.郭庆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文艺批评还是人身攻击？

记者：其实除了说范曾之外，也有人会置疑郭庆祥他的目的，好多人都会说，你当年捣腾人家的画赚了钱，现在反倒又骂人家，不厚道，那你们觉得郭庆祥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只是出自于艺术大家要用心创作吗？

朱其：我觉得我们不能去置疑一个人的动机，第一，主要是看他说的这个事情是否符合事实，第二，达到的效果是什么。因为历史上，哪怕他是个坏人，可能就某一件事情他批评的是对的，这也有可能，所以我觉得重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动机，而是他说的话是否属实，是否产生它一定的社会作用。

记者：其实这个事件中，最关注、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说文艺批评的尺度，郭庆祥这篇文章相信各位都看过，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那这篇文章中到底有没有故意贬低范曾的意思呢，或者说人身攻击？

崔自默：如果没有人身攻击，就是说完全是一种善意的表扬，或者说是一种正义的批评也好，是一种大公无私的也好，但是对方读出了恶意，原因何在呢？对方智商低吗？不会。我们先把这话题放在一边，我这几年一直在提倡科学的批评，艺术研究的科学化，就是说你要形成艺术的科学批评。

2.怎样才能做到科学的艺术批评？

记者：怎么才能科学呢？

崔自默：首先必须对美术史了如指掌，你是一个行家、一个专家，不能凭着一股情绪的迸发，就可以说一些东西，当年鲁迅说这种人不能叫批评家。我想批评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作品刚到面前，我还没看呢，就准备骂人家了，这不叫批评家，也不是真正批评家。比如，不能说你跟一些不伦不类的进行比，你得抽样很多，对比的对象很多，而你本身必须心态很平，资料很完善，方法很科学，必须是专家，逻辑性很强，否则就是东一榔子西一梆子，驴唇不对马嘴。

记者：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郭庆祥他是不是真正的批评家还有待考虑？

崔自默：我呼唤整个时代的真正批评家，所以我写过批评学等等。

朱其：他其实对职业批评家这样的一个要求，他必须了解整个艺术史。但是我觉得批评的外延不妨扩大，比如一个人哪怕不了解艺术史，他就凭对一块颜色的喜好，或者对一个造型的喜好，我觉得他也可以提出批评的。因为批评在现代民主社会，它本来就是多元的，有不同层次的，当然批评我觉得它往往有不同的语言和水准，就好比说像我们经过职业训练的，我们会尽量用一些比较中性的，一些专业的词汇去评述一个艺术家。可能像郭庆祥他是一个业余批评家，他从自己非常感性的，甚至用一些情绪化的，一些极其贬低化的词汇，去评说别人。

我看过他那篇文章，他里面最厉害的一句话，范曾的绘画是垃圾，我觉得在一个现代民主国家，公民有权利骂另一个人的作品是垃圾，我觉得这个也可以作为一个批评，只不过是一种比较过激的批评。当年鲁迅都说梁实秋你是一条资本家的走狗，拿郭庆祥跟鲁迅比，那差远了。

记者：其实我们都知道范曾他自己也写过类似的文章，批评吴冠中的画品，还有人品，那您觉得他的文章和郭庆祥这个文章有区别吗？

朱其：我看了范曾评吴冠中，其中有四个字叫“卑薄浮浅”，说的比较严重，应该说跟现在社会主流对吴冠中的评价，完全截然相反，我觉得这都很正常，比如范曾对吴冠中这四个字，其实也几乎把吴冠中说的一钱不值。

3.艺批评应该归结在怎样的尺度内？

记者：这个案子是郭庆祥败诉，从法律上认为他有一定的名誉侵权的，那我们从中可以归结出现在的文艺批评应该归结在怎样的尺度内？或者应该进行一些限制吗？

崔自默：这事结束后在搜狐网上、一些报纸上，我发现一个现象，一些老的理论批评家，专业的反而没有说，他们没有说不代表没有想法，也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觉得不懈一说，不值得一谈的问题。就像当年王朔谈鲁迅，我觉得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在他们眼里是个问题，在专业眼里不是个问题。有人说将来可能文艺从此无批评，因为法院干预了这个艺术批评的功能性和合理性，当然这也是一个杞人忧天的事情，我的认识恰恰与此相反，这个东西对艺术批评的启示意义，在将来会推进艺术批评，而不是阻止。

付晓东：我也在《南方周末》写了关于这件事的一个评论，这个事情实际上是一个经济纠纷，比如说郭庆祥在十几年前买范曾的画，他们之间的交往产生了一些缝隙，那么很多人也说，在任何的饭局里可能郭庆祥都会拿这件事来说事。换句话说，它本是一个私人恩怨。但是现在郭庆祥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把它变成了一个艺术和批评之间的关系。首先是他这个行为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批评行为，然后是说他在没有指名道姓的情况下，他的文章攻击范曾，然后范曾来告他，实际上我觉得还是一个江湖恩怨，或者说一个经济纠纷的问题。但是他把它放在一个公共话语里说，来维持批评的正义，宣扬艺术的普世价值，得到了广泛民众的支持和响应。在这个里面我觉得它都是有非常大的矛盾性的。

朱其：我觉得私人恩怨这个不重要。因为艺术上任何一个伟大人物，他都有私人动机，私人动机始终会有的，关键还是看它是否触及了我们社会的一些弊病，比如说现在我们不能再去批评名人。而且他价格很高了，我们就不能再批评，我觉得郭庆祥他在这个方面他确实有突破。我们在国画界更是不能批评，因为很多国画大家背后还有很大的一个势力，无论是经济的、社会的、政治的势力，这句话他即使说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

崔自墨：范先生他是一个性格很天真的一个人，别人一拱火，告他，告了之后拱火的人走了不管了，那他肯定会骑虎难下，所以在法庭上可以和解，而对方是不可以和解，所以这事情就很奇怪了。

付晓东：对，事实上我觉得郭庆祥不是不平则鸣。郭庆祥是一个资深投资的参与者，甚至是个操盘手，这种情况下，他所做的这个文章我认为他是一个理性行为，在他背后支持他这些做法的肯定是一系列的立场，或者说有他的利益原因。我不认为他是凭一时之勇，或者说义气来做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或者说这么大的举动。

318编辑小结

这个案子引发出诸多文艺批评界中所面临的问题：文艺批评的尺度、标准，文艺批评是否要法律来限定、制约，甚至裁决？等等。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提醒艺术批评它应该是具有超越性的，超越很多这种道德上的约束，或者说现实的经济利益。感谢他们妙语连珠的精彩论述，关于艺术的批评，也希望每一位热爱艺术、尊重艺术的人，都能有着对自己文化立场的坚持，也希望有更多读者朋友们可以关注艺术，用心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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